让花成花，让师为师

 王晨悦

告别三月的新芽，迎来四月的嫩绿，忽然惊觉——今年，已是我与讲台相遇的第十个春天。  

          十年，这个数字落在纸上，显得漫长而厚重。可回望时，又仿佛只是几个转身的瞬间。然而细细数来，这一路并非坦途，也曾跌跌撞撞，起起伏伏，如今想来，竟有几分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释然。  

曾经，我为自己“凶不起来”而苦恼。初登讲台时，我总觉得自己不够严厉，看着那些“震慑力十足”的前辈，我学着皱眉、提高音量、甚至刻意冷下脸来，可这样的伪装让我疲惫，学生也并未因此更“听话”。后来我才明白，教育不该是千篇一律的模具。我们常说“让花成花，让树成树”，可为何对教师，却要求统一的“威严”面孔？  

于是，我卸下铠甲，做回自己。当规则被轻视时，我依然会坚定地竖起边界；但更多时候，我选择用欣赏的目光，去接住那些稚嫩的灵魂。温柔不是软弱，认真更不该被嘲笑，教育，本就可以有柔软的力量。  

曾经，我为付出与回报的不对等而焦虑。精心设计的课堂无人回应，掏心掏肺的谈话被当作耳旁风……我也曾怀疑：我的耕耘，是否只是徒劳？后来渐渐懂得，教育本就是一场无法即时兑现的“种植”。农夫播下种子，尚需经历风雨、等待季节，何况是人心？或许，教育的真相就是“一地鸡毛”，但在这琐碎与无常中，真正的收获往往悄然而至——可能是多年后的一封短信，或是某个瞬间，你突然发现，当年那个沉默的孩子，眼里有了光。  

曾经，我妄想成为“无所不能”的完人。讲错一道题，便自我苛责；课堂效果不如预期，就彻夜难眠。直到某天，一个学生说：“老师，你上次说的那句话，我到现在才想明白。”那一刻，我忽然释怀，教师不必是神，学生也不该是容器，真正的教育，是允许犯错，允许思考，允许在碰撞中彼此照亮。  

如今的我，终于学会与讲台和解。我不再急于求成，而是学着在日复一日的晨昏里，做一个安静的耕种者，教育的闭环，或许在多年以后才会完成，而此刻，我能做的，便是珍视那些微小的幸福——清晨教室里的沙沙声，少年人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，以及，在某个平凡的午后，忽然发现：原来春风，早已悄悄越过了重重山岭。

         2025.4.15